国内统一刊号 CN61---0053 社长:毕诗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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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石头爷』的秘密

十多年前,陕西民俗摄影协会的贺树兴老先生拍了一张《子午村的“石㪪”(sa)》照片,我很好奇在我们周围竟有这样的习俗,于是与协会影友朱从英、韩明桢一直追踪研究,共发现和记录了11座石像,均为花岗岩质头像,分属10个自然村,大多属子午街办,部分在黄甫、黄良等村落。

这“石头爷”人首雕刻是谁?什么时候刻立的?这种习俗只是在这里流传吗?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们。

不管村民还是文化学者都把“石头爷”称“社公爷”

我收集了一些本地文化研究者的看法。文化学者田荣军表示,这些石雕的学术称谓应叫“社公爷”。可至今他也未发现更多的文献资料来证明“社公爷”就是“农业神”,而可借鉴的同样是村民所言的——“石头爷”保护我们种庄稼呢!至于“社公爷”雕刻年代以及作者是谁等详细信息更是无从谈起。甫店村文化学者王文峰认为这都是明代军政的产物,是西安的南界线标注(相当于今天的界碑),防止南人入侵。虽然观点不尽相同,但不管是村民还是文化学者,都把这个“石头爷”称“社公爷”,同时也认定就是后稷。

那么探究“石头爷”的由来,我们就应从中国文化的本源说起。

相传发明“社”的是共工的儿子句龙,共工氏族是世代的水正,发洪水的时候,句龙就让人们到高地土丘上去住,没有高地就挖土堆丘,规模是每丘住25户,称之为“社”。句龙死后,被奉为土神,也叫“社神”,称之为“后土”,也就是”司土”(古代后与司为通假字)。烈山氏的儿子柱做夏的“稷正”(官职),稷的本义是谷物,后演化成主管农业的官职。其死后被奉为农神,也叫五谷神。周的祖弃善农耕,教周人稼穑,被称为后稷,也就是司稷,在西周始被尊为五谷之长,与社并祭,从此“社”“稷”代表了国家。唐代以后,社神与土地公进一步同化,明朝时对土地公的崇拜达到顶峰。此时的土地公或管一村落,或管一小方土地,被称为社神。千百年来,各地都建有土地庙,以求五谷丰登、吉祥康泰。有人形象地比喻为“村村有庙,会会唱戏”,可见,祈祀土地神已成为一种极为虔诚、普遍的民俗。清翟灏《通惜编·神鬼》:“今凡社神,俱呼土地。”这样看来,老百姓将“土地公”称为“社公爷”合情合理。后稷在中国文化体系中,被尊为农神、谷神,但鲜有称其为社公的。如果有这种信仰,首先应在周人的起源和发迹地旬邑、岐山、武功和斗门一代流行,但这些地方并无此种信仰。

有人问,这个土地爷为啥与我们熟悉的土地爷形象不同?我认为当时的土地爷形象与现在的形象或有区别,或是石雕与泥塑不同,有些简化。又有人提出,现在的土地爷大多为座像,这种头像崇拜难道是孤例吗?其实,1933年,著名考古学家徐旭生在其《陕西考古日记》中记载,渭河以北有崇祀人首雕像土地爷的习俗,但为泥塑头像。这说明土地的头像崇拜不是孤例,不同的是子午等地选取了秦岭山的花岗岩,使得这些“石头爷”保存至今。

现在我们看到的土地庙都有一个小神龛,但在南方一些地方以大树、石头等成为社坛,社坛本来就是露天的,所祀之神才能接触天地间的灵气而保持其神力。因此,栉风沐雨的“石头爷”崇拜也是对自然崇拜的一种信仰传承。

许多学者猜测,这些“石头爷”从冠帽形制来看,与明代典籍中所载明代官员燕居时所戴的翼善、忠静冠基本符合,疑为明朝所立。其实明代,土地神已遍及全国每个乡村,甚至“仓库、草场中皆有土地祠”(明代人叶盛的笔记《水东日记》),桥头土地、栏头土地、灶头土地、田头土地、山神土地……名目繁多,凡是有土地的地方皆有土地神的存在。也就是说“土地爷”的形制在明朝已经形成,至今未变,因此“石头爷”疑为明朝所立并不可信。

“石头爷”到底是不是明朝所立?

这些“石头爷”到底是不是明朝所立呢?我看到的这11个“石头爷”,只有一个有年度记载——皇甫村的“社公爷”,在雕塑底座上有“雍正十一年”的记载。雍正十一年为1733年,先来看看雍正朝都有哪些对民生具有重大影响的事件。

首先是治理贪腐、清查亏空。康熙晚年吏治松散,官员腐化堕落,国库空虚,雍正即位便着手整治,专门成立会考府,对财政进行审计,从制度上防止了腐化等现象发生。

其次是税制改革“摊丁入亩”法。“摊丁入亩”法的执行,废除了两千多年的丁银制,将农民所纳税银与人丁脱钩,将田亩多少作为征收依据,减轻了无地、少地农民的负担,极大提高了农民农业生产的积极性,缓和了社会矛盾。

再次,废弃贱籍贱民。在清代以前,存在了几千年的贱籍贱民制度——即在民籍以外,不属士农工商之列不能读书,不能参与科举。雍正帝即位后推行新政,废除贱籍制度。那些被去掉贱籍的人们,感恩雍正帝称之为“仁政”。

第四,官绅纳粮。在古代,官绅属于统治阶级,不用当差不必交税。雍正实施“官绅一体当差、一体纳粮”,就是让官绅也交税当差。在这一系列改革过程中,雍正十年时,大清国力已达巅峰,政治清明,百姓安居乐业。得到土地或减轻赋税的农民勒石立像以感谢土地爷的眷顾,也感谢皇恩浩荡,因此这些“石头爷”应是雍正朝所立。当然这个立像活动无疑也是对乡府政绩的肯定和褒奖,乡府无疑也是活动的推动者。个人推测“社公爷”立像活动肯定不止子午、皇甫,其他地方也许是翻修土地庙、泥塑“社公爷”等方式,就像1933年考古学家徐旭生先生看到的那样,但由于时间久远,那些小庙或泥塑已不复存在,而子午、皇甫因靠近终南山,取石方便,花岗岩的“社公爷”保留至今。

根据我十多年的考察,这些花岗岩的“社公爷”是以村为单位所立,摆放位置应为进出村庄的主要通道,有明显提示作用,也是村庄习惯地域的标志。新中国成立后,这些“社公爷”受到过三次较大扰动,第一次为文革期间,“社公爷”石像作为“四旧”被掩埋或挪作它用,比如张庄、东古城村的石像都有当做石材桥墩的命运。第二次为2013年以后,由于张庄“社公爷”石像被盗,一夜之间,各村都为本村的“社公爷”担忧,纷纷将石像拉回村里,并且用钢架焊笼保护起来。现在的社公爷观赏性很差,失去了标志作用。第三次就是现在,一些村庄已拆迁或面临着即将拆迁,这些“社公爷”如何保护面临挑战。

南豆角村城门南:

保存最完好、雕工最精细

这是我们最早探究的“社公爷”,也是保存最完好、雕工最精细的一个。有人将该石雕誉为“社公爷”的标准像。据村民讲,“文革”期间,石像差点儿被炸毁,后被人们推入一个水坑内,巧妙地保护起来。社公爷的位置过去是一个小庙,被毁后留下两棵古柏。现在这“两柏一石头”是南豆角村的一大景观,有不少人慕名前来参观。

子午东村南:

不缺“人间烟火”

2008年第一次寻找的时候,“社公爷”在通往小五台的小路旁,这应该是它的最早摆放位置。后来被挪到无量祖师庙的墙外,再后来挪到无量祖师庙里。该石雕保存完好,形制大,石质粗砺,雕刻手法粗犷简洁,虽然精细程度一般,但有一种粗犷的帅气美。这个“社公爷”目前不仅不沾风雨,而且到寺里上香的村民、游客,也会顺手给这个“社公爷”上一炷香,相比其他“社公爷”,它算不缺“人间烟火”。

甫店村西门外北边小路旁:

“身材”最高大

这个“社公爷”是这些石雕中最大的一个,雕像高达155厘米,加上底座,更是高达180厘米以上,这说明甫店村过去就是一个大村,财力雄厚。石雕破损较严重,鼻部和右耳几乎完全残破。据老人们说,在上世纪50年代,石雕本来放在沣河渠旁。1964年,村里修路,石雕就被推到渠中。上世纪70年代,沣河渠被填平时,石雕又被村民捞出,放在麦地旁,现“社公爷”挪到村里,但钢筋护身,观赏性差。

递午村村北田间小路旁:

嘴角微翘像在微笑

2008年第一次见到时,感觉还不错,虽然雕像鼻头大部分已经残破,雕像嘴部雕刻却较为精致,嘴角微翘,像是在微笑。但再去时,发现“社公爷”常常被垃圾填埋一半,显得肮脏不堪。现在“社公爷”已被保护起来了,所焊的钢筋铁笼让人观感不好,并且村民还会在铁笼旁堆放杂物。

曹村一组路旁:

眼睛刻出瞳仁,显得炯炯有神

这个“社公爷”表面粗粝,耳朵、冠帽采用的都是浅雕,立体感不强,但重点突出雕刻了鼻子和眼睛,特别是眼睛刻出了瞳仁,显得炯炯有神。据村里老人回忆,这尊石雕原本在村南门外。因村民建房,才被挪动到此。在移动过程中,底座和香炉就不见了,现在这尊石雕已被水泥固定在路面上,想挪动,除非破开路面。

曹村三组水渠旁:

被称为“美容亮相”的社公爷

这个“社公爷”很有特点,两个耳朵和鼻子都是水泥补上去的,被人们称为“美容亮相”的社公爷。据村民介绍,这个石雕也不在原处,也曾多次为村民建房让过路。由于太重,又没有太多工具,每次挪动基本都是放在地上滚,估计鼻子和耳朵就是那时弄破的。

曹村一组和三组各有一个“社公爷”,这在其他村绝无仅有。估计清雍正年间,这里是相隔不远的两个小村,后来发生了合村这样的变化。

张村村西小庙院中:

表情狞厉凶狠

我第一次到这个村时,向几个村民打听,竟没人知道“社公爷”。后来才知道,这个“社公爷”文革期间被砌入村西小河沟的桥下。几十年过去,人们早已忘掉。2013年这个小桥拓宽时,“社公爷”被挖出当晚就被盗,后破案追回,这时人们才意识到“社公爷”是三级文物。这个“社公爷”石雕表情狞厉凶狠,像是照着佛教寺院的四大金刚雕刻的。

东古城村西南十字:

眉眼粗狂有力,古朴端庄

这个“社公爷”有着和张庄“社公爷”相似的经历,文革期间被砌入见子河石桥中,石像底座就地掩埋,至今不知去向。前几年,石雕被挖出,固定在村西南十字路口。这个“社公爷”雕刻所选石料颗粒太粗,所雕表面粗粝不平,鼻头、嘴唇破损,但眼睛眉毛雕刻得粗狂有力,显得古朴端庄。

西湖村西北角路边:

像一个慈祥的老人

2008年第一次看到这个“社公爷”时,我就被震撼了——十分完美,整体造型和面部塑造都呈弧状,使人物显得特别温和敦厚,像一个慈祥的老人。有人说,“文革”“破四旧”时,村民将石雕就地掩埋,“文革”后才重现挖出。但我觉得,“社公爷”当时的位置应该是原位,它坐落在西湖村村东入口处,离村不远也不近。现在“社公爷”所在的西湖村西北角路边是后来挪过去的,不是原位。

石佛寺村口:

最随意的“社公爷”

2008年访问这里时,我差点与这个“社公爷”擦肩而过。村民指点以后,我重新端详了这个位于村口田地里的“石头”。这看似平常的“石头”的确是一个“社公爷”石雕,不过它是我看到的最简单的石刻,石头上完全用线条勾勒出“社公爷”的形象,好似简笔画。这个“社公爷”是我看到的最随意的“社公爷”。

皇甫村里:

唯一具有明确纪年的石雕

皇甫村位于神禾原下,村子东西狭长、南北较短,“社公爷”坐落于村中一户人家门前。此“社公爷”高约一米三(连同底座),花岗岩质,突出的骈齿是重要体征。古代骈齿被看做是圣人之像,有圣人之德。这个“社公爷”各种资料上均无介绍,但我认为它很重要,它是唯一具有明确纪年的石雕。采访时,村民给我清理了石像的底座,上面赫然刻着“雍正十一年”。 尚金陵 文/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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